巴黎 Paris 嗨到午夜的「東京宮Palais de Tokyo」美術館──有如異次元空間的「空中ON AIR」特展

東京宮（Palais de Tokyo）是一間開放時間非常特別的美術館，從中午12點到午夜12點，讓上班族與學生能在下班放學後與朋友相約一起去看展，享受美好的夜晚。

除了展覽外，美術館也有一系列表演活動，這次參觀就遇到DJ放歌、歌手演唱、探戈舞表演等，還有免費啤酒可以無限暢飲呢！東京宮跟倫敦的泰特現代美術館與龐畢度中心一樣都是非常親民、貼近年輕觀眾的美術館，各種新奇有趣的事物不斷在裡面發生，擁有源源不絕的活力與創造力。

剛好正逢「空中ON AIR」特展的展期，一步入展間就彷彿跌進黑暗的異次元空間，幽暗的空間弱化了平時我們最仰賴的視覺，視覺以外的感官好像都被放大，我們可以感受到腳踩在地毯上的柔軟、其他觀者的移動與空氣的流動，可以聽到其他觀者的竊竊私語、室內機械運轉的低鳴與幽微又奇妙的宇宙和弦。藝術家透過藝術與科學相互揉雜而成的作品，帶領著觀者共赴一場微觀世界與宏觀宇宙的奇幻之旅，一同體驗未來、科技與超現實所帶來的驚奇，更讓我們重新反思人類與自然以及非自然世界之間幽微敏感卻又密不可分的複雜關係。

 

被黑色包圍的第一展間內唯一能看見的是高低錯落、連綿不絕被框在立方結構裡的白色絲線所編織成的立體地景圖，在聚光燈照射後反射出一種聖潔的光芒，像在邀請我們進入另一個世界觀賞著從未看過的風景。走近一看，啊～你才會發現原來這些千絲萬縷都是蜘蛛偉大的傑作，平時被人類棄如敝屣一心想消除的嫌惡之物，如今進入美術館的空間，搖身一變成為讓人驚豔與讚嘆的裝置藝術作品。

這件稱為「Webs of At-tent(s)ion 注意（張）力之網」的蜘蛛網裝置藝術是由76種不同品種的蜘蛛絲所織成，這些網如同牠們感知世界的相互結合，形成一個漂浮在空中的風景雕塑。作品的名稱擁有雙重含義，結合了「Attention注意力」與「At tension緊繃狀態」兩個意思，除了說明蜘蛛網張力與韌性的物理層面之外，更強調了蜘蛛網作為蜘蛛認知器官的重要性。蜘蛛網除了是牠們棲息的所在，也可說是牠們感知的延伸，擁有如同眼耳嘴的感受能力，是蜘蛛與世界溝通的橋樑，透過網上的細絲，蜘蛛可發送與接收震動的訊息，甚至是思想。此作品中有些蜘蛛網震動的聲音被特殊麥克風放大，成為讓人耳能夠聽見的頻率，而這些蜘蛛網則是來自原本就居住在東京宮裡的500多隻蜘蛛，藝術家藉此作品邀請觀者思考人類與這些平時被我們忽略的生物之間的共存關係。

「Sounding the Air 空氣之聲」是整個展覽我最喜愛的作品，它是一件由五條蜘蛛絲所構成的樂器，漂浮在空中並與空氣共振發出一陣陣令心靈平靜的和弦，富有禪意。它的演奏方式並非由人所彈奏，而是周圍環境的力量與存在所引起空氣振動的結果，不同溫度中的空氣流動，或是參觀者的活動與呼吸所造成的空氣流動都會影響其振動頻率，並在轉換成人耳能聽見的聲音後演奏出的永不重複的樂音。安靜地坐在此作品前面，看著五條細絲在眼前如海浪般緩緩地上下波動，如果地球是個有生命的個體，那眼前的景象就是它平穩沈著的心電圖，耳邊傳來的是讓人能靜下心來、沈澱自己並且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的空氣之聲。

 

「Aerographies氣象學」這間展間用不同觀點與方式轉譯人類、熱力、動物與蜘蛛絲被空氣影響或影響空氣的軌跡。展間中央的透明氣球下墜著裝有孟買空氣中PM2.5黑炭墨水的筆，受到空氣影響而飄動的氣球牽動炭筆，在純白的方形表面紀錄氣球飄動的軌跡，相互交錯與交疊的黑線形成錯綜複雜的網路圖，如同掛在牆面上蜘蛛網透過電腦轉印在紙上所產生的一種新奇又詭異的地圖。這些由氣象影響所產生的圖像就好比「Aerocene氣象時代」的新語言。

挑高兩層樓的巨大白色空間中佈滿了由黑線拉成的立體結構，有圓球體、十二面立方體、花生型等等，「Algo-r(h)i(y)thms 規則系統（律動）」這件裝置作品歡迎參觀者進入這個奇妙空間彈奏與撥弄這些弦，共同參與這場爵士即興演奏表演，不論是人與人的交會，或是彈奏樂音所擦出的火花，過程中他們成為此網路中不期而遇的邂逅。每個弦與不同頻率共振，有些是可聽見的，而有些頻率則超過人耳所能聽見的範圍，只能感受其震動。藝術家運用次聲放大器將地面轉化成揚聲器，參觀者可以躺在地上用身體取代耳朵去感受去聆聽，將聽覺轉化成觸覺。

「Aerocene」是2007年成立的一個國際化與跨學科的社群團體，同時也是藝術家托馬斯．薩拉切諾（Tomás Saraceno）[1]的其中一個藝術計畫，目的是要重新啟動人類與大氣及環境道德共榮的普世想像。他們的目標是發明在空中飛行的新方法，期望此方法能超越國界並且不使用化石燃料。其中一個展間是「Museo Aero Solar 太陽能飛行博物館」，這是他們所創造出一個集體飛行成品，將兩萬多個使用過的塑膠袋黏成一個巨型飛行物，並運用太陽能讓此龐然大物在不同的城市升空。藝術家將此飛行物體置入美術館內，並做了一扇玻璃門供參觀者入內參觀，內部空間從地下一樓延伸到地下二樓，顧展人員特別強調我們要用手觸摸塑膠袋拼成的內部，以感受此飛行雕塑的材質與巨大。另一個相關展間所展出的是「Aerocene」社群的各個飛行實驗成果，包含草圖、模型、照片等，並提供製作步驟歡迎更多人加入他們的行列，像是一個小型科展。他們在展覽期間也會進行一系列的工作坊與發明活動，這些推廣「自己動手做」與「一起做」的行動對參與者提出「在後化石燃料時代呼吸是怎樣的感受？」的疑問，並刺激觀者重新思考我們對於地球能源的運用與對生態環境的影響。

此展覽提供一個讓漂浮在空中的力量與存在被明顯放大的空間與時間，以及它們與人類之間的互動關係。上述展間與作品只是展覽中的一部分，還有許多值得我們去仔細欣賞與感受的作品，從二氧化碳到宇宙塵埃、從無線電基地到具移動性的再想像空中走廊。這些看不見的「微歷史」與我們共生共榮，透過展覽作品我們能夠詩意地重新思考生存在世上的不同方式，以及如何當一個人，更聚焦在反思生態環境與人類之間的共生關係，探討人類與非人類世界錯綜複雜的生態系統，特別是那些在我們日常生活中被忽略的微小存在。

藝術家也對地球開挖能源的活動持續危害整個生態圈的現象做出呼籲，欲透過知識產出的新模式對人類世[2]所造成的全球挑戰開啟一場辯論，特別是以「Aerocene」進行的飛行實驗廣邀觀者共同參搶救地球生態的活動。

展覽參與者非常廣泛，包含科學研究機構、研究小組、行動主義者、當地社群、參觀者、音樂家、哲學家、非人類與天空現象等，所有對象都對此展覽的發展有同等的重要性與貢獻。此外，美術館中舉辦一系列的工作坊、音樂會、公開研討會也成為此展覽的延續，將東京宮變成一座正在不斷進化的「爵士樂即興演奏會」。

 

[1]托馬斯．薩拉切諾（Tomás Saraceno, 1973-）是集科學、建築與藝術於一身的阿根廷願景藝術家，畢業於布宜諾斯艾利斯國立大學建築系，國家高等美術學院，並取得德國法蘭克福現代藝術學院研究生學位，現於柏林工作與生活。他科研式的藝術創作方式糅雜藝術與科學，創造出結合自然環境和社會狀態特點的自我生態空間。

[2] 人類世：1995年荷蘭大氣化學家保羅．克魯岑提出。他認為人類活動對地球的影響足以使地球進入一個新的地質年代。